中國城
因為 Johannes 想吃中國菜,所以我們第一站就到中國城。在英國有很多港式食物可以吃。我很喜歡吃飲茶,但是因為劍橋的 Charlie Chan 大勝倫敦的飲茶,我的胃口已經被 Charlie Chan 養大了,所以就帶 Johannes & Bego 去吃燒臘。我們去的店「羊成小館」是上次我們一群人一起到倫敦時,我同學帶我們去的那家,那個飯前的蘿蔔排骨湯真是太好喝了,喝得我好想家。
我們在看菜單的時候,Johannes 非常警覺的說:「這怎麼是晚餐的菜單?」然後請跑堂的拿午餐的菜單來。我們兩相對照,發現兩個菜單的價錢是天壤之別,大概因為 Johannes 和 Bego 是西方人,加上我看起來也是外來客,所以這家餐館打算敲我們一筆。我真的無法理解,堂堂正正的做人,光明磊落的做事是這麼困難的事嗎?
席間我們談起一個比利時教授 Roberto。他應邀到中國訪問,邀請他的主人帶他去吃「道地中國料理」。他們一到餐廳,菜單翻開來,全是中文,於是 Roberto 就把點菜的重責大任交給帶他去吃飯的人。第一道菜上來的時候,Roberto 簡直是超傻眼,那是一隻完整的鱉。話說西方人不太喜歡看到食物的頭,但這隻端上來的鱉五體都滿足,連殼都蓋了上去。那個請吃飯的主人非常熱情的要 Roberto 趕快先嚐嚐,「特別是那個頭!」Roberto 簡直是快昏倒了,特別是那個飯局,就只有他和那個請他吃飯的主人,他又不能趁亂隨便吃一點,然後假裝說:「啊這真好吃」,當然也不能像豆豆先生啦(嘿嘿,拼錯的星期三有沒有早就告訴大家法國人很愛鼓勵人吃生蠔,然後要看著人把生蠔吞下去)。真是口憐的傢否。
現實的人生
Begoña 跟蒙斯研究中心的合約六月就到期了,至於 Johannes 則是到年底要到期了。我問他們之後的打算,他們說他們決定要到西班牙試試看,如果在西班牙兩、三年還拿不到永久職,他們就要轉行,永遠的離開學術界,也許去開個國際餐館也說不定。我聽了大驚,但是我可以理解他們的感受。Johannes 已經四十歲了,都還在學術界浮浮沉沉。他說,他年輕的時候不會想,只會想說,反正他就要做他真正想做的,如果他努力,只要他夠好,只要他做出一點成績,一切應該都是可以水到渠成。他那時候跟的老闆是那種只在乎家庭生活,不在乎人際關係的,做事也都很隨興,所以他唸博士班的時候,所有的論文,他老闆都叫他去投 Synthetic Metals (這在我們這領域是不太好的期刊)。當他年紀漸漸的大了,才真的體會到學術界的現實。
今年金曲獎女歌后引起爭議的時候,其實我對這屆誰得獎也沒什麼感覺,反正就是每屆評審有自己的看法,比賽本來就有輸有贏。但是我看到一堆歌后天真的粉絲信誓旦旦的說:「努力本來就會成功!」我就不爭氣的笑了,只能說「我祝福你」。像我是運氣很好的人,老天爺對我非常的仁慈,我大約是只要努力就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但我說了,這是老天爺對我非常仁慈,這世界上大多數的人是像 Johannes 這樣的。我看過他發表的期刊論文,在他拿到博士學位之後的,質量均佳。他人又熱情大方,朋友多,但可惜都不是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的人。我們組裡有個老師剛拿到某名校的終身職,這個老師也是很厲害,但是這個老師的論文跟 Johannes 比起來,老實說,Johannes 的還略勝一些。那為什麼這個老師可以拿到名校終身職,而 Johannes 年紀一大把了還在浮浮沉沉?我想,主要是我們組招牌響亮,還有我的爆炸頭老闆的推荐信夠有力。
這就是現實人生。像我遇到的德國人,訓練都極札實,實力都超強,我覺得德國教育有非常成功的一面(但我對他們在十歲左右就決定一個孩子將來該去上大學,還是去汽車廠修車的作法還是非常不敢苟同。我不認為在十歲的時候一個人的性向和能力就定了。雖然總是要訂一個年紀分工,但十歲,這不是普通的早),但是顯然的,目前的學術界並不是德國一枝獨秀。在學術界會不會成功,顯然不是只有看實力和努力的。
禁菸
英國在今年七月一日起,禁止人們在室內抽菸。這對我們這種不抽菸的人實在是一大福音。這些歐洲人因為之前都不禁菸的緣故,到處都是人在抽菸。去年義大利率先禁止室內吸菸,跌破大家的眼鏡,因為義大利人抽菸比例超高的,而且他們抽的菸味道跟中國人的濃菸有得拼。現在終於輪到英格蘭了。我們系上還特別發信說,連系上的騎樓都不能抽菸。
這一切真是大快人心。其實人家抽不抽菸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你愛抽是你家的事,只要不要讓我聞到就好了。但是問題是,大多數的抽菸者並沒有這種公德心。我這輩子唯一遇過還有點良心的抽菸者,是我在巴黎證交所附近吃飯的時候,左桌西裝畢履的法國帥哥在我一坐下來就馬上把他拿在右手的菸換到左手。那是非常細微的動作,但我注意到了,而且非常感激。我到過最沒有這種意識的地方是捷克,多少次,我在公車站等車,坐在椅子上,旁邊站著的人拿出菸來抽,空檔的時候拿菸的手垂下來,總是剛好就在我的鼻頭。我還非常非常討厭那種,在大自然森林中非拿出菸來抽不可,非要破壞新鮮空氣的人。
Johannes 因為曾是二十年的老菸槍,所以非常了解吸菸者被禁菸的感受。順道一提,他那時候戒菸,在兩個星期內胖了二十公斤,一點都不誇張,就是二十公斤。他覺得不應該禁菸,他覺得室內禁菸是對那些吸菸者的 punishment,他說:「最好是吸二手煙會死啦!」。這我就無法同意了,那像我們這種無辜的,特別是像我這種呼吸道不好的,為什麼我什麼都沒做這要承受這些人製造的汙染,就算是不會馬上死,我這什麼事都沒做的人為什麼要承受那些人為了私己歡愉製造出來的髒東西?叫他們去外面抽,叫什麼 punishment?他們不去外面抽才是對無辜者莫名其妙的 punishment 吧!
英文
當我兩年多前到劍橋,那是我第一次到英國,我所受到的第一個文化衝擊,是英文。我在臺灣學的是美語,看的多是美國電影、影集,聽的是美國音樂,但是我怎麼怎麼也沒想到美語和英語差得這麼多。
那時候有人因為擔心我人生地不熟,特別從坎城飛來陪我開學。我們放好行李到街上看看週邊環境的時候,我看著滿街招牌,忍不住就像剛認字的小朋友一樣的唸著招牌上的字。結果馬上就被說我怎麼像個孩子一樣,跟我走一起好丟臉(淚)。他是英國人不能懂得,這些字對腦中本有一套英文字系統的我來說有多特別。比如說,他們有房屋仲介叫「Bidwell」,有銀行叫「Lloyds」。我從來就沒看過這樣的字,特別是那個兩個 L 在字頭的。還有,像是有一家銀行叫「Barclays」,我想說,英文字通常是 –ley 結尾的,不是嗎? 英式英文還有一堆 –bury 結尾的字,這也是美式英文沒有的。
Johannes 和 Bego 跟我一樣,母語都不是英文,所以就很能體會我的感受。像是 Bego 那天一直被 Johannes 笑,因為她不會唸 Yorkshire,她總是把 shire 的 shi 發得像 shinning 的 shi。
英式英文真的不容易的,像是 Leicester square 的Leicester,發音要像是 Leister,中間的 ce 大家假裝沒看到就是了。而這就是那些自以為上流的英國人搞出來的,說是會唸成 Leister 的人才是上流社會的人,要是每個字都唸出來的話,表示這人一定不是上流社會的人。這些人可以再自以為是一點。
報紙
我們在小酒吧裡喝酒的時候,Johannes 看著小酒吧桌上的太陽報說,英國就流行看這種小報。我說,不是呀,我同學說英國最多人看的是衛報。我同學是這樣說,我的經驗也是這樣。我很喜歡看衛報,有時候去買報紙,去得晚了,衛報都早賣完,只剩別的我不愛看的報。Johannes 說:「那是因為妳住在劍橋。」囧。
我後來問了實驗室裡的英國人,他說,的確是不同背景的人看不同的報紙。比較注重教育的人會看衛報,勞工階級就通常會看太陽報(因為每天第三版都有裸女)。其他像每日郵報通常是保守派在看的,獨立報就比較左,這個英國人說:「有時候連我看了都覺得有點 depressing」(這句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我得想一下)。
我越來越覺得,我所處的生活圈好像不是很真實,我看不到這個世界的全貌。像是我就算是電視開著,每到播 EastEnders 的時候(一個演了超過十年的超級肥皂劇,主要是在演倫敦的勞工階級的生活),我每天都忍不住轉台,因為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忍受劇中人每次吵架的時候就大聲吼叫,然後亂摔東西。我不知道一般英國人吵架的時候都這樣嗎?我沒有辦法想像我身邊的任何一個英國人吵架的時候是這樣(倒是我樓下那中國女人吵架就是這樣。但我想她從小就不是良好教養環境出身的,我很抱歉我得這樣說)。就像是我看批踢踢,也越來越有這樣的感覺。一大堆對女性不尊重的詞大家說得像在喝水一樣自然,上星期還看到有人說殘障人士「是註定被天擇淘汰的」。我必須承認,我是很高興我在現實生活中是不需要跟說這些話的人打交道的。
粗魯的倫敦
我去過幾次倫敦,沒有一次沒有被路上的車按喇叭。那些說外國人開車多讓行人的,應該是沒到過倫敦。我每次被按喇叭,都是非常的莫名其妙。像是我這邊是綠燈,我走在斑馬線上,待左轉的大卡車就猛叭我,這真的是教人完全無法相信的狀況。倫敦還有些路口燈號換得很快,我走路速度也算快的,但我還沒走完,燈開始變黃燈了,然後跟我垂直方向的車輛們開始鳴喇叭,對,我說車輛們,意思是三輛以上,然後不斷的越線。然後倫敦人很多撞到人都一副你被他撞是應該的的樣子。
我有一次去比利時使館辦簽證,到得早了,跟著一群人在外面排隊。對面車道有一輛車想停在路邊,在這輛車左邊的腳踏車來不及停,所以就直接騎過去,不過也是一兩秒鐘的時間,這輛車已經等不及的猛按喇叭,至少按了五聲,整條街都在看這輛車。然後這輛車停靠好,我一直看著,想說不知道是多粗魯的人坐在裡面。駕駛人出來了,先伸出她的玉腿,是個女的。長像、打扮、氣質,完全跟維多利亞貝克漢一個樣。應該不是真的是她啦,不然會有保鑣。不過,我心中一直有一個謎團,這些看來端莊自持的英國淑女們,每次票選「最想成為的女生」、「最羨慕的女生」或之類的,總是投給貝克漢夫人。我完全無法理解她們是真的想變成維多利亞,還是因為想要當貝克漢夫人?
白金漢宮
我們回程再經過時,剛好看到門口站在像公共電話亭裡的禁衛軍開始做一些早操動作,真是笑死我了。後來鈮跟我說,平常門口的兩個衛兵會交換位置,只是因為我們去的那天下雨,所以他們就只能在自己的電話亭裡把全套動作做完。
這個衛兵做完早操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要腳開開的。
一夕成名的俱樂部
我們在走回維多利亞車站的時候,中間經過 Haymarket street。然後又走了幾步,Johannes 指著我們經過的一間俱樂部,我一看,Tiger-tiger!就在前一天,這個俱樂部裡的人發現街上有汽車炸彈。我們三個看了都有點樂,畢竟這裡才上新聞嘛!沒想到迎面走來的一群人,也指著這俱樂部說:「這就是那個報紙上說的那間 Tiger-tiger 嘛!」這間俱樂部就這樣一夕成名。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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