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來的艾揚格瑜珈經驗(上)

Tadasana 山式 -可以說是所有瑜珈體式的基礎,就連頭倒立,也應該是這個站立姿的上下顛倒。圖片是 Light On Yoga 來的。

這一年多來,我的生活都是繞著艾揚格瑜珈打轉。一年半前,我寫過一篇「我的瑜珈新世界」稍微提到了艾揚格瑜珈。我房東太太聽我說我在練艾揚格瑜珈,馬上就說,「聽說是最嚴格的那種瑜珈對不對!」其實我也沒有把所有流派的瑜珈都做過,所以沒辦法肯定,但是這的確是我做過的最有要求的瑜珈了。

艾揚格瑜珈是由艾揚格老先生的教導,一脈相承,全世界的艾揚格瑜珈老師教的都是同樣的系統出來的,當然每個人的領悟與練習也會讓教學有些許的差異,但基本上是同一套心法。艾揚格老先生自小體弱多病,他姐姐嫁給另一個瑜珈大師克里希納馬查里亞 Sri Tirumalai Krishnamacharya,看他這樣很不行,就叫他來學瑜珈,結果他越學越勇健,還開創了自己的一條路。克里希納馬查里亞的教導非常嚴厲,艾揚格在年輕的時候因此受了很多傷,但也因此讓他開始思考如何改進,也因此發展出自己的一套系統教學,可以讓大家安全的做瑜珈

艾揚格瑜珈以用輔具出名,當初是艾揚格先生希望讓有各種障礙的人也可以享受做瑜珈的好處,所以發明了各式各樣的輔具。老先生一直到年紀很大了都還有很多做輔具的點子和發明。其實身上有傷的人很多,每次有新學生,我們老師問新學生身上有沒有傷,大多數的人都有跟在身上一輩子的傷。其實人生比大家想像的要不容易。我自己很幸運,沒有什麼病痛,但即使如此,我半年前騎車的時候被車撞飛,福大命大的只有膝蓋輕傷,但總是也瘀青很久,那幾個禮拜老師都會特別注意我,因為有些動作我需要用輔具墊在膝蓋下。

輔具也可以用來幫助提高身體某一部份的知覺。要說我在艾揚格瑜珈學到最多的是什麼,莫過於對身體細節的知覺與控制。我的後腰本來沒什麼知覺,我沒有辦法感覺到那裡的肌肉,更遑論要好好控制那裡的肌肉了。我花了大概三個月,才開始突然有一天發現自己可以控制那裡的肌肉。我們最近很常用瑜珈磚幫助站立姿。最近讓我覺得瑜珈磚超有用的,是做下犬式的時候夾在腿間,屁股真的可以翹超高。

真的要說艾揚格瑜珈跟其他的瑜珈有什麼不同,最主要的就是對每個姿勢細節的要求,非常重視姿勢的正確與否。「姿勢的正確」說來簡單,但做起來是很困難,需要很長時間的練習和對細節非常細心的觀察與體會。每個動作都有一個非常嚴格而且詳細的標準,所以艾揚格瑜珈又叫做「正位瑜珈」。當然,實際上動作要做到什麼程度,就看個人的練習到什麼程度,這種東西沒有完美的。就僅僅是一個站立姿「山式」,Tadasana,真的在做的時候,身體一直在微調,尾骨向下,骨盆向後,頭頂向上,即使只做這三件事,每個動作一做,身體就會有些微不同,就要一直去調那些微細之處。永遠只有更好,沒有最好。

跟大部份的瑜珈課不同,艾揚格瑜珈上課的時候是一個動作一個動作慢慢教做每個動作之前,老師會先示範動作,用身體告訴學生要怎麼做,要用哪些肌肉,有哪些地方需要注意,有哪些常犯的錯誤,要如何避免這些錯誤,有傷的話可以做哪些替代動作或用什麼輔具,做不來的話可以怎麼開始如何改進,在家可以如何練習。實際上學生在做的時候,老師會說很多的口令,這個時候學生的耳朵真的要打開,每一個口令對動作的改進都可能有很大的改善。有時候重擊到我的話,老師真的這兩年來就說那麼一次。

這個正位瑜珈真的是完全符合我這個從小看到錯字就一定要挑出來的個性,我現在看各大瑜珈網站和瑜珈教室網頁,輕輕鬆鬆就可以挑出示範者或是在那擺出美美姿勢的瑜珈老師動作哪裡有問題,特別是非艾揚格瑜珈的老師,因為大部份的瑜珈都是學一個形,做到猛一看像就可以,會倒立或騰空看起來就很高級。艾揚格瑜珈看的不是這個,重要的是你對該做的動作有多少了解,你對你自己的動作有多少了解。我們班有個匈牙利女生真的很厲害,我覺得她是我們全班最厲害的,各種倒立姿都難不倒她,看她的動作,她肯定長久以來就很自覺的,很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在練的。但是前陣子,我們老師居然說我們兩個人的程度是一樣的,我嚇得倒退三步,因為,要再強調一次,那個女生真的很厲害。我想老師看的是很細很細的,我還沒有參透的部份。

艾揚格瑜珈注重的東西真的跟別的流派很不一樣。常常會看到新學生,可能在其他的瑜珈課磨練了很多年,第一次來上課想要好好展現,讓老師知道自己的程度有多好。老實說,我第一次上課也是這樣。真的把自己放到最低,心打開,會發現絕大部份要打掉重練。

艾揚格瑜珈強調的是基本功,一點一滴的學習,一點一滴的進步,時不時讓我覺得這簡直就像傳說中的中國功夫,常常讓我覺得自己根本就是在練功。都做了快兩年的艾揚格瑜珈,上禮拜二上課做上面說的山式的時候,老師突然很驚喜的叫我,然後說:「妳的手臂是直的!」我心裡真的有點莫名其妙,在換下一個動作之前,還先定住,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到底是有多直。 我們在學的就是這麼小的點點滴滴。我都做這個做了快兩年了,一個禮拜上四堂課,沒上課的三天至少也會有兩天會練習,到現在都還是每個禮拜都自己覺得有進步,每個禮拜都有學到東西,即使我們做的都是很基本的姿勢。


學艾揚格瑜珈之後,其中一個體悟是,這世界上很多人不知道自己不知道什麼。在水管影片下的評論有時候真的很好笑。有一次看到艾揚格的女兒 Geeta 在教 Utthita Trikonasana (三角伸展式),是在上傳的影片裡,Geeta 就花26分鐘在教這個姿勢。下面的評論就有人說,「這個姿勢有這麼重要嗎?要講解這麼久。」我看到這個評論忍不住笑了,後來跟老師說,老師也笑了。這個動作在艾揚格瑜珈裡是非常基礎的動作,我們花很多很多的時間在上面,每堂課都至少會做一次吧!我自己練習的時候,也都會做這個動作,但即使是這樣!我前天才又剛學到兩個可以大大改進我的三角伸展式的撇步!


另一次看影片是在示範 Adho Mukha Virasana (Child's pose 兒童式),下面就有人說:「這還要教嗎?」我看了也笑了,這個姿勢其實眉角很多。這個姿勢我自己還沒辦法做到像有人在我面前幫我拉手以拉直整個脊椎的舒暢感。但老實說也不是每個人幫忙的時候都可以做到加乘的效果,跟同學們練那麼多次,其實也就只有一次我真的感受到做這個姿勢做到整個脊椎拉直時是什麼感覺,簡直像通電流一樣!那個男生很厲害,而且長得又高又帥(有關嗎?XDDD) ,害我後來都被笑說是因為被電到吧,哈哈哈。我覺得是他真的長很大隻,力量很夠,女生通常沒什麼力,很多時候都做不太到位。我自己知道女生力量比較小,所以我幫別人的時候都會儘量多出一點力。結果有一次老師要我跟她一起示範一個兩人對坐,然後手勾成麻花狀互拉,用作用力和反作用力幫彼此把身體拉開的動作。真的示範的時候,老師就跟大家說:「哇!她真的有出力欸,啊!真舒服!」XDDDD。

艾揚格瑜珈沒什麼花俏的東西,我以後會儘量多寫艾揚格瑜珈,各位讀者也許會發現我放的圖都非常的素樸。我的老師說她以前還常常買一些瑜珈的雜誌的時候,她發現她真的會去讀,會去研究的文章,都不是那些有著漂亮女生或是有肌肉的男生做些美美的動作,旁邊還有著竹子和流水圖片的文章,而是那些真的寫些有技術質量,甚至還有手畫肌肉圖的。

會喜歡艾揚格瑜珈的,通常不是有什麼大眾化個性的好相處的人 XD。我目前上過9個艾揚格瑜珈老師的課,每個人都非常有個性。大概是會願意去接受這些微小細節的人,個性上必有其機車之處 XD。做艾揚格瑜珈的人,很大部份的人年紀都很大了,像我兩個禮拜前去上的工作坊,總共十八個人,只有兩個人年紀比我輕,其他幾乎都白髮蒼蒼了。因此我想艾揚格瑜珈在老人瑜珈這塊應該會是特別厲害的。之前我去倫敦艾揚格瑜珈中心上課,老師要糾正我的動作,遠遠的邊走過來邊說:「在角落的那個年輕小姐」,我心裡想說,我是在角落,但我不年輕了...... 會來做艾揚格瑜珈的,個性需要相當的成熟度,因為被糾正動作是家常便飯。但這世界上很多人不喜歡被糾正,有些是臉皮薄,有些是完全不覺得這些小細節有什麼大不了的,有些是......就是不喜歡被糾正。即使是我那個星期二下午一點的課都會大爆滿的老師,都曾跟我說,她不糾正第一次來上課的學生,因為第一次上課被糾正的學生通常不會再回來了。

我完全是個異類,我第一次上她課就被糾正了三次,當時簡直是欣喜若狂,我好高興可以知道自己哪裡做錯,而且我很清楚她糾正我真的是有道理的,那個道理甚至是我可以應用在其他所有姿勢的道理,是非常基本,但是是重大的基礎。我之前上了十年瑜珈,無數老師的課,之前只有一個老師糾正過我,其他的老師根本不糾正學生動作的。老實說,在我開始做艾揚格瑜珈之前斷斷續續的那十年瑜珈,我上過各式各樣的瑜珈,有什麼上什麼,但一直覺得沒有辦法體會瑜珈這門學問。明明聽起來是我會喜歡的東西,但實際上做起來卻不覺得有什麼特別讓我喜歡的地方。我現在想起來,覺得大概是科學家性格的關係,你跟我講一些虛無縹緲的身心合一啦,用心去體會啦,這種話跟我看書時會直接自動跳過的一堆形容詞本質上是一模一樣的東西。艾揚格是非常踏實的,它是有個道理在哪裡的。

我在一個台灣老師的部落格看到艾揚格先生說,「我在教學時,要求學生把胸打開(open your chest),你們大家都說我是一個只重視外在肢體的人,同樣的動作,我告訴學生,把心輪打開(open your heart chakra),然後你們就會拍手鼓掌說,喔~艾揚格先生你真是一位心靈導師」。

我甚至覺得艾揚格瑜珈跟物理學有異曲同工之妙,物理學家最愛講定義了,什麼都從定義開始,從定義去展開解釋其他的機制;沒有定義的東西,則是要爬梳歸納出一套可以解釋這東西的理論和實驗。有次上課跟另一個同學配對互相幫忙,我們倆提早做完閒聊,我問他說:「你是科學家嗎?」,因為他看起來就像是。果然他很害羞的笑說他是,而且是物理學家。我就說,我想也是。XD。後來聊起來,發現我們都是凱文迪西實驗室出來的,他以前還跟我們實驗室兩個博士後是室友。他女朋友就是我上面提到的很厲害的匈牙利女生,之後她可能聽說我也是凱文迪西實驗室,但居然以為我還在唸博士班,英國唸博士班都大概25歲的年紀,我唸博士班的時候感覺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我的老師說,她的學生的確很大部份是科學家,建築師也很多,但這種學生有另一種問題,他們會問,「妳講的能量是指什麼?」我聽老師這樣說,楞了好大一下,因為真的常常她講能量的時候,我的大腦就反射性的問這個問題!「專家是訓練有素的狗」這句話的確是有根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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