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還有還好


四月中才從台灣回英國,本來想說媽媽手術很成功,八小時刀開完甚至不用住加護病房,雖然我回英國前兩天又送媽媽去急診,一直以為只是小毛病,沒想到五月初被告知媽媽病情急轉直下,當天買了機票請完假,隔天就飛回台灣。我的媽媽一輩子一直一直努力著,不管結局是什麼,她就這樣努力到人生的最後一秒鐘,撐了一整天等我回去,用她生命最後最後的全部的力氣等我、愛我。

我從機場直奔醫院,從醫院直接跟媽媽坐救護車回彰化老家。其實我不太想要回憶那一切,我想在不遠的未來,我都不想再想起那任何的細節。

我跟我妹的公司都很好,讓我們請了三個多星期的假。我們身邊的人都很幫忙。在鄉下的時候,其實我們跟我爸那邊的親戚根本不熟,我妹連姑姑是哪個都搞不清楚,但他們都好熱心,幾個伯父伯母,連以前對我們很差的叔叔都每天來跟我們聊聊天。

鄉下人就是熱情,我們明明在辦喪事,根本一輩子都沒見過的隔好幾個三合院的鄰居第一次來就拿了一大袋品質極優的芭樂來給我們吃,之後也不時來陪我們坐坐。我跟我妹都是句點王,但因為鄉親們都這麼熱情,我不得不要求自己想盡辦法跟大家聊聊,特別是現在媽媽是沒辦法幫我們應付親戚的,我們要學著自己來。十天下來,雖然台語還是很不輪轉,但最後我居然在某些時候覺得說台語比說國語更順。

上大學後就很少回外婆家,但一看到外婆那邊一大團親戚出現的時候,我還是差點哭了出來。就覺得跟他們好親好親,是我們跟媽媽的聯繫。小阿姨跟我們爆了好多料,跟媽媽以前講的版本都不一樣,哈哈,原來我不愛做家事都是遺傳媽媽。

託媽媽的福,我跟妹妹這三星期台灣走透透。我們本來很宅,媽媽生病時每天都去林口輪班陪媽媽。之後回彰化老家。有件事很妙,我們回去後,我跟妹妹要回台北拿媽媽的衣服,因為我們都不會開車,所以出入都得叫計程車,我爸拿了張名片說這個計程車司機的車資比較便宜。我們當天坐了這位人超好的大叔的車到了員林車站,第二天早上從台北到了員林轉運站,本來想說兩姐妹也不會跟計程車喊價,貴個五十、一百的就算了,兩人都還沒站定,一輛計程車從我們眼前駛過,在離我們三公尺的地方停了下來。我剛好瞄到那計程車車外的司機姓名,說,這是不是我們昨天坐的那台? 我妹定睛一看,欸對欸! 兩姐妹興高采烈的跑過去,司機一看我們也嚇了一跳,怎麼這麼巧。本來是有其他計程車司機在排班,但因為太有緣了,司機大叔就幫我們跟其他司機講,我們就高高興興的坐了這台應該是媽媽安排好了(?)的車回去了。

多年沒回家鄉的我,對員林火車站的改變體會相當深刻,雖然還是舊舊的,但是好乾淨! 我有點潔癖,不太喜歡坐在車站或公園的椅子上,但是員林火車站的老舊椅子看來好乾淨哦!

我本來對苗栗的印象就是那些狗皮倒灶的新聞,沒想到苗栗那麼漂亮! 而且路好平!

我們兩姐妹在事情告一段落後又去苗栗王爺公拜拜,謝謝衪過去照顧媽媽多年,我媽媽甚至說她開刀時王爺公有去看她。

去拜苗栗王爺公的據說多是上了年紀的。我們姐妹倆在車站上了計程車,司機嚇了一跳說:「兩個年輕小姐!」拜完後從廟要坐計程車去車站時,那個計程車司機小姐更大叫一聲:「哇!是兩個小妹妹!」有沒有這麼誇張。

我們之前沒去拜過王爺公,兩個笨蛋連怎麼拜都不太懂。王爺公聽完我們報告媽媽的事,問說我們是現在有什麼困難嗎。我們兩個搖搖頭說沒有,就是來謝謝祂多年來照顧我們媽媽而已。王爺公大概沒遇過這種去看衪又沒有所求的人吧! 我在苗栗火車站時,不禁想像著我媽媽幾次在生命最無助的時候自己一個人來苗栗拜王爺公的身影,唉!

媽媽第一年會安靈在南投集集。我回英國之前去看了媽媽。雖然住大村的舅舅說他可以載我去,但因為我查了一下,覺得可以做個小旅行,所以就自己去了。

去南投之前還先去住新竹妹妹家,這還是我第一次去妹妹家呢! 從新竹去南投之前還先去新芳肉粽買了粽子,因為端午節就要到了,想說給媽媽嚐一下。感謝他們早上七點半就開門,不然我會來不及。雖然如此,我個人不是很喜歡新芳的肉粽,因為八角味實在太重了,餡也還好,而且還有我媽不喜歡的蝦米......


我從新竹坐火車在台中車站轉集集線區間車到濁水站。濁水站很小,但看起來很乾淨很漂亮。


車站外面的街道好安靜,有種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的感覺。因為是中午時間,我在那個有個大大黃色招牌的小吃店吃了焢肉飯和蘿蔔湯。那個焢肉飯好吃得要命,入味又易入口,瘦肥都幫忙切開了來,附的小菜是筍絲和花生。蘿蔔湯只要十塊錢!!! 別人點的肉羹飯也好香,那個黑醋味加香菜啊! 

我回家後,妹妹一直問我是不是大約下午一點十分到媽媽那裡,我說是啊,她說她就知道,因為那時候她眼皮一直跳個不停,是傳說中跳高興的那種,她覺得應該是媽媽看到我很開心吧!




因為濁水車站很小,回台北的時間跟我的行程對得不太好,所以我回程是在二水搭莒光號。二水車站外也好安靜,總覺得有些日式街道的氛圍。

這是日式建築吧!

不是說我自己就會用到還是怎樣,但嫁粧專辦這行業也太酷了吧!


回英國後,同事都紛紛用他們自己的方式給我溫情。連不太熟的都寫信說如果我需要人談談,隨時都可以去找她們。我房東太太一直都好支持我,我飛回台灣那天得早點去上班,因為下午要早點走去搭飛機。房東太太一早七點半就準備好,開車載我跟我的行李去我公司,給我一個大吻。我回英國後發現她幫我清了房子,還在冰箱裡放了新牛奶。

媽媽走得太快,到現在都還覺得很不真實。我不斷的想著我總是對媽媽好兇,總是對媽媽不耐煩。不是我不知道我總有一天會後悔,但我還是有媽的孩子的時候就是有人可以讓我任性。這幾個星期來,我的心裡就像是佐野洋子在「靜子一書中說的:「從我十八歲來東京就一直自責, 為什麼在家裡的時候沒能對母親好一點。這份自責一直流淌在我心底, 分分秒秒從未斷過.。我甚至覺得這是一種罪。我知道媽媽知道我這樣,只會說我是傻女孩,但我怎麼樣怎麼樣都沒有辦法停止這樣想。但我也慶幸至少曾經來得及帶媽媽出去玩,讓她可以暫時從生活中的煩憂中解脫。我表弟說:「大姑姑現在每天都可以陪著你們一定很開心的!」我居然真的被這樣的話安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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