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希金之屋獎」提名座談會

大約十天前,劍橋的水石書店 (Waterstones) 舉辦了一場針對入圍普希金之屋獎 (Pushkin House Award) 的作品討論會。這個獎是針對與俄國相關的非文學類書籍而辦的,出席的講者有兩個是評審,有一個是相關科系的教授,其中一個評審也是教授,另一個評審是金融時報編輯,規格相當高,他們一開口,就讓人覺得高級知識份子的討論圈講話應該都是這樣的吧。

這個金融時報編輯一開口就說,今天來的想必都相當有才智。其實我不是的,我只是因為前幾天路過水石,看見門口黑板寫說這場座談會的票是免費的,加上跟俄國人交往,才去領了票。


今年入圍的書有

Wheel of Fortune: The Battle for Oil and Fortune in RussiaThane Gustafson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Soviet Baby Boomers: An Oral History of Russia’s Post War GenerationDonald J Raleigh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Moscow, 1937Karl Schlögel (Polity Press)


我只是個站得比較前面的鄉民,所以當然是都沒有讀過,但是聽了介紹,有四本書聽起來好有趣,除了講石油和普丁的那兩本書外,我都想買。

鐵幕 (The Iron Curtain)」是關於共產紅潮席捲東歐的那個時代故事。作者是個德國人,我讀到她的訪問,提到這些昔日是共產國家的東歐人民,提起九零年代的革命,都覺得很光榮,但對於過去非常黯淡的共產歲月,和現在看起來不是什麼正確決定的風潮就不是很願意提。也就是說,這些明明就確確實實的經歷了那個時代的人,反而不是很願意回想或談論那個過得不怎麼好的年代,也促成這個作者決定專研這段歷史。

蘇維埃嬰兒潮世代(Soviet Baby Boomers)」訪問了六十個在 1967 年,分別從莫斯科和薩拉托夫兩所英語重點學校畢業的畢業生。他們經歷了俄國連串的政權更迭、冷戰時期,到現在的後冷戰時期,根本就是活的教科書。

1937 年,蘇聯的肅反運動達到了顛峰,秘密警察、政治審查、保密防諜等手段比起台灣經歷過的白色恐怖時代有過之而無不及,光在這一年,史達林本人就簽署了六十八萬人的死刑,有一百五十萬人喪失了他們的生命。「1937 年的莫斯科 (Moscow, 1937)」 是作者根據文獻,微觀的重現那一段殘酷的歷史。

Former People」 可以說是俄國版的「最後的貴族」。俄國有所謂的菁英階級,這些人的祖先很多是貴族,改朝換代第一個遭殃的就是他們。這本書寫的就是他們一夕之間從天堂到了地獄門口,如何掙扎地在新的時代找到自己跟家族的位置。

這場座談會大多數時候在談為什麼很少俄國作品被翻成英文這個問題。講者提到法文譯者很認命,知道自己的語言就是不如英文普及,所以很習慣翻譯外語。聽眾群有個大鬍子舉手響應這個理論。他一舉手,金融時報編輯馬上叫他賽門,肯定是個在這個圈子有名的人,只是我不認識。他說,一般來說,俄文作品很少被翻譯成英文,'unless it's very academic and theoretical in French',大家聽了都哈哈大笑。這話層次好高啊! 因為我不是專家,這句子我想到的有兩種意思:1. 對俄國作品有興趣的多是學者,只對很學術的書有興趣,會法文的學者肯定又比俄文多,所以讀法文版的比較輕鬆,而且從法文翻比較容易;2. 因為法文譯本翻得太學術,所以有人看不過去重翻。這個賽門總共只開口講大概五段話,每段話都有笑點。本來我是不喜歡留鬍子的男人,留鬍子的男人一律扣分,但他講話實在是好有趣,有胡說八道的笑點,也有很有深度的笑點,回家我立馬查了劍橋相關科系有哪個教授叫賽門的,發現他是語言研究所所長,最近宣佈他們系要取消現代希臘文的學門,引起一些人連署抗議,劍橋某報還用了 'Greek Tragedy (希臘悲劇)' 為標題報導此事。

座談會有幾個學者不滿此獎提名者的寫作對象都是社會大眾,不是高深的學術研究。事實上,六本書裡有四本是學術出版社出的。而且幾乎所有作者都是美國人。美國人的確寫的書比較易讀是沒錯。

另外他們談到了俄國作家阿酷寧 (Boris Akunin),我就想說,終於講到一個我認識的了。此君以系列偵探小說大大走紅,我男友一口氣訂了前三集英譯本送我。我目前只讀了第一集「冬后 (Winter Queen)」。據說作者每本都根據一本俄國名作為風格為基底而寫成。讀完第一集,我覺得它沒什麼神奇的解題手法或懸疑氣氛,但背景和氣氛掌握得相當好,讀完好幾個月了,事件發生場景都還像歷歷在目,連讀郵購目錄看到男仕馬甲都會想說:「這方多霖也有一件!」。主角方多霖 (Fandorin) 在第一集裡還是個剛出警校的年輕人,我在看書的時候,就是拿我男友當方多霖的投射。我男友都三十了,但我總是覺得他還充滿了少年的氣質。方多霖就是這樣;很容易臉紅,快被殺了還會大喊:「我不想死! 我還在談戀愛啊! 」沒錯,主角就是這樣的一個男孩。英語譯本翻得不錯,是非常漂亮的英文不說,我想它還翻出了俄語的某些精髓。像是雙重否定的句子好多。雙重否定就是像 it is not uncommon (這並尋常的),或是某些讀亦舒讀得比較多的人愛用「不是不......的」句型。這樣的英文句型不是不常見,但我沒聽過哪個說英文的人用這種句型用得比我男友多的,他用的頻率高到我都有點被傳染了,我猜應該是說俄文的常說這樣的句型,至少在「冬后」的英文譯本用這種句型的頻率是我讀過的英文書裡最多,我甚至還讀到一句是三重否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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