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媽媽的心結

今天下午跟媽媽講電話的時候，媽媽突然說，前陣子她跟我妹說她以前對我太嚴厲了，給我訂下太多的規矩，但她現在想開了，覺得不應該這樣。

這話讓我終於解開了心裡的結。

我跟媽媽很親，大學畢業前什麼話都會跟媽媽說，但母女倆時常有衝突，我總是偶爾會覺得我們母女倆之間有時有些緊張。

我小學畢業前，除了世界經典小說外，不能看小說，媽媽說我只能看散文。漫畫當然是不允許的。我還記得我大概十歲的時候買了敖幼祥的「歡樂營」漫畫，我完全不記得內容是什麼，但肯定無關色情或暴力，只記得很好笑，我一邊看，一邊咯咯笑個不停。但我還沒看完，我媽就搶過去丟掉了。但是我弟和我妹根本就是漫畫看個不停，我媽也由得他們去。我抗議，她就說她對每個孩子有不同的管教方式，一句「因材施教」就堵住我的嘴。

我想在房間裡裝電話，她不准。我說我會自己付電話費，她還是不肯，說半天也說不清楚什麼理由。但我在客廳跟同學講電話，她都會藉故留在客廳，細細的認真聽所－有－的我跟同學的談話，常常在我掛電話後拿我跟同學的談話質問我。

我上大學後，常常跟同學出去玩。一開始有幾次，散會後有同學送我回家，被她發現，她把我罵得狗血淋頭，說我為什麼要跟男生單獨在一起，不能團體行動嗎? 如果男生騎車回家出車禍，人家家人會怎麼看我? 雖然知道這種話非常沒道理，但我心裡還是有莫名的罪惡感，之後不管再晚都是自己坐車回家，但我媽好幾次還是在事後質問我：「那麼晚回家(晚上十點到家)，是不是又讓男生載回家?」

我的朋友們幾乎都是男生，大概是因為我交朋友的方式跟男生比較像，不是一般女生喜歡的那種常常膩在一起的手帕交情感，又很少講感情方面這種女孩子搏感情的私人話題。在這種情況下，打電話來我家找我的自然以男生居多。我爸只開玩笑講過一次：「為什麼打電話找妳的都男的? 」但我媽就愛想東想西，說什麼我跟男生講話特別溫柔之類的。這真是莫名其妙的指控，因為我們全家只有一個人接到電話，聲音會突然變溫柔，那人就是我媽。她還特別指出一個男生的名字，說我就是故意跟他說話溫柔勾引他。全世界都知道我根本就打心裡覺得那男生很煩，跟他講話都超不耐煩。終於有一次，我掛斷電話，我媽又在那說，是那個男的打來的吧! 聽我那麼溫柔的說話。我整個大爆炸，因為打電話來的是我高中同學，而我高中唸女校!!! 

這男的有次來我家樓下找我，樓下麵店歐巴桑跟我媽告狀，說我跟一個男的在我家門口拉拉扯扯。我簡直是氣死了，那男的從頭到尾都沒碰到我，我就叫他滾了，哪來的拉拉扯扯。那兩個碎嘴歐巴桑最喜歡在我打扮好出門時，表情嚴肅的目送我出門；我點麵吩咐別加蔥時，她們就會轉頭跟其他客人說年輕女人就愛減肥。她們因為租金漲而搬走時，我差點就放鞭炮送她們!

其實不要說那兩個歐巴桑，我媽也一直看不慣我的穿著打扮，特別是我在台灣的時候，夏天很喜歡穿無袖的。我還記得我都出國唸書了，有次跟我媽去台大不知道幹嘛，看到一個台大學生在盛夏穿著黑色踢恤配深色牛仔褲。我媽嘆了一口氣，跟我說，「這女生穿得讓人感覺真舒服，為什麼妳不都穿這樣?」 她之前來英國參加我的畢業典禮，看到滿街細肩帶的女生，我說，妳看，大家不都這樣穿? 她又說是「時空不同」，但我從來就不是傳統型的女生，而她總是拿五十年前的標準在檢視我啊!

「吾家有女初長成」這事顯然讓我媽很緊張，但她根本不知道她女兒根本沒什麼行情，接到男同學打電話到家裡來就給人家問東問西，還問到人家父母的職業! 我長這麼大，從來沒問過朋友家裡做什麼，這事讓我在朋友們面前好尷尬，她還渾然不覺地說這又沒什麼。

我大四那年，有次跟同學講電話，講到我秋天想去京都。同學問我要跟誰去，我說班上一個男生說要跟我去，但我還不確定。我同學羨慕死了，因為那男生超可愛，所有女生都好喜歡他。我才掛斷電話，我媽就冷冷的質問這件事，還說：「如果產生感情怎麼辦? 」我那時都 21 歲了!!!! 就算產生感情又怎樣! 我媽氣死了，整整一個禮拜沒跟我說過一句話。

我從來都是有什麼話都會跟媽媽說的，但我真的受夠了，就是這件事，讓我下定決心，再也不跟媽媽談到任何男生，也跟所有男生朋友說，千萬不要再打電話到我家。

十三年來，我交男朋友也絕對不會跟我媽講，免得給自己找麻煩。連我高中的時候迷廖敏雄，我媽都會苦口婆心的要我好好想一想，說廖敏雄大我那麼多歲，老少配會有很多問題，比如說性生活就很可能不協調。我的老天爺啊!!!!!

雖然說天下父母心，但這已經遠遠的超過「都是為我好」的界線。我媽總是說我都把她想得很奇怪，可是她就真的是那麼奇怪啊! 即使是因為媽媽道歉了，我心裡好過了一些，但那種心理創傷還是很難抹滅。我還是不會跟她說有男友的事吧! 媽媽的關心，有時候真是太恐怖了。